突尼斯

王坤刘涤宇市场流动与混杂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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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流动与混杂的活力王坤刘涤宇[美]詹姆斯·沃菲尔德摄影

白天可真热闹呀,

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从针线到马缰、投石带、

锁子甲、长短镖枪

逐渐逐渐叫出来,打动买主的心房……

麦饼烤的正好,腊肠煎来油汪汪……

各种气味分得清,又混得迷离惝恍……

教堂的圆顶主宰着白云苍穹

市府礼堂两面都有彩色玻璃长窗

四周是谷物交换所、布业商场、鞋业商场

贸易中枢,却在乡村寺庙的那厢……

——木心《末度行吟》

要了解地方风土场所的特质,市场是必须涉足的去处。与相对稳定有序的村落相比,市场代表着地方风土场所的另一面:各种异质文化要素在这里碰撞,使其充满流动和混杂。在市场中,视觉、听觉与嗅觉相互交织,镌刻在记忆深处。

市场的出现以社会分工和产品交换为基础。它是社会组织复杂化的产物,促成了相对固定的人群在约定俗成的时间的交汇。巴布亚新几内亚芒特哈根的传统集市可以帮助我们想象市场的原初面貌:因交易而聚集,因聚集而交往。

当交易的范围从附近村落之间逐渐扩展到区域之间时,交通便成为市场存在的基础。水运发达的曼谷因此出现了水上集市:当载货的小船汇聚在一起时,集市便产生了;而小船划走后,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中国南宋时代的吴自牧就记录了当时南宋都城临安的市场,称其之所以被叫做“瓦舍”,是“谓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这正是对市场高流动性的一种形象比喻。

市场的风土特质不仅仅来源于地域文化,还与交易的规模、范围以及参与人群密切相关。位于缅甸若开邦首府实兑城市内的鱼市,就与地理位置邻近的谬杭乡间伊斯兰集市大不相同。

城市发展之初,庙宇承担着市场的功能,它是“贸易领地”和“购物中心”,可以贮存货物和分配货物,剪羊毛、粮食加工、制革、纺线、织布等工作也在庙宇圣界中进行。至今,无论是马里杰内大清真寺旁的中央市场,还是尼泊尔加德满都繁华集市边上的神庙,乃至中国传统的庙会,都可以感受到这一远古遗风。它们既依傍着宗教场所的圣洁与庄严,也张扬着世俗生活的诗意与混乱。

除了基本的货物交换与人际交往功能,市场对文化的传播、延续和保存也起到了明显的推动作用。突尼斯杜兹小镇的星期四集市,不仅是货物的售卖场所,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口传方言诗歌,乃至各种民俗表演的展示场所。

近代工业文明的发展促进了市场的转型,拱廊应运而生。学者本雅明曾经引用过他所见的一份巴黎导游图里的文字:“拱廊是新近发明的工业化奢侈品。这些通道用玻璃作顶,用大理石铺地,穿过一片片房屋。那些房主联合投资经营它们。光亮从上面投下来,通道两侧排列着高雅华丽的商店,因此这种拱廊就是一座城市,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微型世界。”随着钢铁和玻璃成本的降低,这种做法也从高档奢侈品商店扩展到大众化的市场。匈牙利布达佩斯的中央市场大厅建造于19世纪末。和拱廊一样,它既保留了传统集市的摊位和通道的关系,又将交易活动的地点纳入室内。售卖的商品虽然折射出各种生产所依赖的自然条件,但交易场所却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自然条件的限制。在严格的秩序约束下,这里虽安静齐整,却遗失了听觉和嗅觉的张力。

市场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和变化中。近到附近各村落、远到全球不同地区的各种物产伴随着各种文化习俗汇聚于此,在它们的碰撞和交融中,使稳定的风土社会孕育着改变的契机。市场无法在某一时刻固定下来精确解剖,其活力需要在流动和混杂中动态把握。

感谢艾尔登·威廉·沃菲尔德授权《建筑遗产》使用詹姆斯·沃菲尔德摄影作品。在集市上,人是主角,建筑则作为背景,限定着社会活动空间。芒特哈根的传统集市以棚屋为经济、交往活动的背景。棚屋采用当地传统的建造技术,木柱、竹椽等建筑构件的材料均取自当地植物,但从来不用榫卯技术。屋顶覆以厚重的棕榈树叶子。集市上的棚屋以弧形体量围合出颇具规模的交易空间,有强烈的向心性。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集市也是内陆和沿海环境下两种不同生活方式、产业模式的人们进行产品交易的渠道。

直到20世纪,河流和运河一直是曼谷及其附近区域的主要交通系统,丹嫩沙多的水上集市就分布在许多狭窄运河组成的迷宫中。最初,水上集市的日期是根据农历安排的,同一地区各个水上集市通常不在同一天举行,当地人可以在短期内去多个集市。这里是农产品的贸易中心,是船只聚集、人与人互动的时刻,水上成为社交聚会的场所。来自不同省份的人会到大型运河的水上集市,而小运河的水上集市则主要由当地居民光顾。

后来,随着泰国陆路运输系统的建设,水上市场或消失,或摇身一变成为旅游胜地。船只越来越多地用于巡游,女商人会穿着传统的蓝色衬衫和宽边草帽,在小木船上出售商品。这些船上有五颜六色的果蔬、干货、纪念品等等,主要出售给游客。集市通常在早上七点到九点最繁忙,一直营业到中午。在运河岸上设有纪念品商店,可将商品出售给较大的旅游团。经历了这些变化,作为热门旅游地的丹嫩沙多水上集市渐渐失去了文化真实性,而成为一个文化消费和旅游的场所。

缅甸西部的若开邦首府实兑是水稻出口的港口和海上贸易的重要据点,其集市在街道空间中展开。热带强烈的阳光照在市场周边刷饰着不同颜色的建筑物上,配合市场的伞棚和各色商品,色彩之丰富令人目不暇接。鱼市中随处可见晾晒的鱼干,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同样位于缅甸若开邦的谬杭乡间,伊斯兰集市展现的气质则完全不同——这既有族群习俗和宗教信仰不同的原因,更来自城市和乡村的差别。然而,即使有明显的不同,仍然可以看到,两处市场中都有着以贸易为纽带的日常交往和信息传播功能。

杰内是西非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坐落在马里尼日尔河和巴尼河的洪泛区。20世纪上半叶在早期废墟上重建的大清真寺是一座雄伟的土质建筑,不仅是城市地标和宗教圣地,也俯瞰着城市的中央市场。每逢星期一,周围地区的人们都汇聚于此买卖货物。市场上,遍布活牛、生肉、蔬菜、大米、锅碗瓢盆、药品等各种商品,难以尽述。在飞扬的尘土中,妇女身着全白、全黑或色彩丰富的长袍,在集市广场附近沿街道行走、祷告。在贸易活动之余,另有许多人坐在市场周围的垫子上谈天说地。远处还可以看到为穆罕默德跳舞和唱赞歌的虔诚穆斯林。这个延续着传统风俗的古老集市,超越了时间,并丰富了我们对过去的想象。

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尔号称“寺庙之国”,城镇空间宗教色彩浓厚,而首都加德满都也存在着繁华的集市。集市里有各种本地特产出售,其周边建筑虽然历经岁月沧桑,但仍然保留着一些精美雕饰。附近神庙的阵阵悠远的钟声与这些集市从早到晚热闹的叫卖声交织在加德满都上空。在这些貌似混乱却充满活力的声音之外,另有很多小型的塔庙默默矗立。神圣虔诚的宗教氛围与纷繁喧闹的世俗景象使游访者不断地产生错位。

杜兹是突尼斯的一个小镇,被称为“通往撒哈拉的大门”或“终极棕榈绿洲”,该地以星期四市场闻名,它是人们的社交活动与仪式活动的背景。每当周四,男人们会穿戴上民族服饰,在清晨赶到市场。在这里,可以听到突尼斯的文化遗产——口传方言诗歌;可以看到牧民的民俗表演与社交活动。最著名的市场有香料集市和牺牲集市。各色香料活泼的色彩在这里碰撞,丰富的味道在空气里交织。人群熙熙攘攘,洋溢着欢悦的氛围。而那饱含风土气息的畜牧市场的活力与兴奋、声音与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忘记,山羊、绵羊、鸡、兔、马、牛、蜥蜴,甚至撒哈拉狐狸,应有尽有。买家会很认真地检查动物的牙齿或抚摸其后背,也会为自己的牲畜购买大捆的干草或其它工具。

中央市场大厅是布达佩斯最大、最古老的室内市场。它是旅游景点,更是当地人购买市场新鲜农产品之处。布满各种钢铁构件和装饰的大厅,张扬着19世纪工业化时代的风姿。它一共有三层空间,一楼的摊位中,农产品、肉类、烈酒、糕点、糖果、香料等琳琅满目;二层夹层设有餐厅和旅游纪念品商店,地下室则主要贩卖鱼肉和新鲜蔬菜。通过在市场出售自己农场的香肠和美酒等商品,匈牙利传统的农业、葡萄栽培业、牛羊畜牧业获得了在城市空间中展示的舞台。(END)

本文完整阅读见《建筑遗产》年第1期沃菲尔德风土图记XXI作者简介:王坤,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上海)硕士研究生刘涤宇,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上海)副教授詹姆斯·沃菲尔德(-),伊利诺伊大学建筑学院(伊利诺伊)荣休教授※官方微店有售※《建筑遗产》学刊创刊于年,由中国科学院主管,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同济大学主办,科学出版社出版,是我国历史建成物及其环境研究、保护与再生领域的第一本大型综合性专业期刊,国内外公开发行。本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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